首页> 要闻资讯 > 文化兰州 > 正文

沙漠梭梭

发表时间:2017-09-04 来源:兰州文明网

  脸的枯焦是被烈日、风沙煞的,灰塌塌的。即在盛夏,鳞片状细碎的叶子,怎么也掩不住拗拗粑粑的皴皮,环状斑痕里藏着被时光撕扯的疼痛,只是缄口不言,缄口不言。花呢,开在五、七月,也是细小,灰黄,无艳色。清音婉丽的水乡肯定是不适宜这么粗糙且无趣的树木,那就在西北吧,在没有一滴水的沙漠里,一寸一寸地长自己的孤傲。

  说到沙漠,似乎就是死亡的隐喻。西汉时名震河西的黑水国、骆驼城,万千人马一夜间消失在飞沙走石的狂风里。揣想那吞噬生命的细节,寒气森森。生存在这样一个凄凉境地,生命的孤绝、凛傲靠文字的描述已不能达意。

  沙漠腹地,老刘两口子正在地里捡拾薄膜。老刘说,三十年前这里都是沙海,每开出一块地,常常一夜风沙,就不见眉目。尤其春天的“摆地风”,麦苗刚露头,一夜间被沙掩埋。如及时运不出去,第二天中午太阳一晒麦苗就烫死了。白白糟蹋了种子不说,还得重新翻地补种。我姨夫家的地就在沙漠边上,春天一旦风沙埋了麦苗,就喊亲戚们来抢救。小时候随父亲到姨夫家运沙救苗,大人用车拉,娃子们用脸盆、提筐往外端。太阳落山时绿油油的麦苗露出头来。风沙埋苗的事,有时一个春天要反复两三次。

  老刘说到“黑风”,想起来真是阴森森可怕。忽然间,天地昏暗,风沙铺天盖地压过来,一米外不见人影。若发生在七八月,刚刚成熟的麦粒摇落一地,玉米杆折了,房屋破旧的人家屋顶裂开缝。黑风过后,常听说有人在“黑风”来时被卷到了水渠或者崖下丧生。

  再说沙漠,一场风后一座沙漠就不知去向,而另一处刚刚开垦的地却被一座沙漠占领了。沙漠像是魔力无穷的恶魔,在考验着人类的智慧。

  上世纪七十年代全民皆兵治理风沙,首选耐寒、耐旱、易活的梭梭。梭梭并肩于人类与风沙迟日旷久的抗争中。老刘说,栽种梭梭得有耐心,被风沙抽死,干旱死都是梭梭的宿命,年年得补栽。先是梭梭在沙漠立住脚跟,藤条、红柳、沙枣拐,还有好几种到现在也叫不上名字的物种陆续扎根沙漠。几十年下来,沙漠边缘植被丛生,流动的沙漠被封锁。沙漠腹地能开垦的地周围都种上了梭梭,耕地逐渐向沙漠腹地平坦处延伸。

  老刘一口气说完与抗争沙漠的漫长过程,长长舒一口气,像是刚刚和沙漠进行过一场生死恶斗。

  毁灭是另一种新生。老刘的地与沙漠临界处,梭梭簇生,一处根生七八株,是风沙让它们抱团簇生。不敢向命运挑三拣四撒娇,梭梭家族就扎根在沙漠了。梭梭牢牢堵住沙漠的去路,似乎是形势严峻。梭梭可是不慌不忙的,像早已洞悉了沙子的阴谋,沙子软不溜秋地倒在梭梭脚下,那可真是一团散沙。

  看眼前这一株才叫人疼呢,与地面平行长了一截,又拧巴着向上,长成一个七字形。一个被强大的对手摁倒在地的摔跤手,又挣扎起来。这骨子里的倔强,读懂了就叫人落泪。顶着风沙的肆虐,根须牢牢抓住泥土。一丝绿卡在嗓子眼,宣战生命逼窄的荒原,灵魂砥砺风沙,硬生生把根扎下。三十多年才碗口粗,要是杨柳树早就是当椽当梁爷爷级别了。把梭梭称作树木,实在会遭其它树木冷眼的。你长你的葳蕤,我有我的本心,梭梭是那种不媚俗的那种。

  在与沙漠虎口夺粮的较量中,沙漠安静了。“黑风”以及风沙埋苗的事,停在了历史老版的词典里。利用沙漠炙热高温种植番茄、棉花、制种玉米,产量高过其它地域,尤其在沙漠种植的“陈军西瓜”,名誉张掖一带。

  微信上频有文人、摄影家、驴友们晒出沙漠寻趣探幽的薇照。线条柔和变幻无穷的沙漠,风沙赐给梭梭曲里拐弯的枝干,在摄影家镜头里呈现盆景艺术的极致,蛊惑无数人的心跳。

  现在我们都把梭梭叫“沙漠梭梭”,这个不经意的副词修饰,肯定了梭梭生于斯乐于斯的固执。

  想来,这世上的草木都是有用的,只是人疏忽了。(兰州日报 作者:王升君)

责任编辑:张紫瑞